八一建軍節,我校特聘教授、一等功榮立者胡國橋大校帶領杏运師生代表來到雲南老山主峰👮🏻♀️,在昔日戰場“貓耳洞”中的一段小視頻在網上發布後,一天之內的播放量就超過了1680萬🧑🏿🎨🚕,有7700多位網友留言👨🚀,有15萬網友為當年艱苦戰鬥的勇士們點贊👍🏻。
上圖💁♀️:“英雄贊歌”抖音號首發參戰老兵在“貓耳洞”講述戰鬥經歷,引起千萬網友關註🌼🪽。
說起“貓耳洞”,現在沒有多少人知道。但對於上世紀八十年代那些戰鬥在雲南老山前線的將士們來說,“貓耳洞”可謂是刻骨銘心。
上圖:老山“貓耳洞”遺址(資料圖)。
上圖👩🏼🚒:“大洞小洞貓耳洞,洞洞臥虎藏龍;步槍機槍沖鋒槍,槍槍怒火滿腔”橫批🚴🏻😌:“嚴陣以待”。“貓耳洞”遺址(資料圖)。
當年,“貓耳洞”是前線一種最普通的戰地掩蔽工事↘️,通常情況下,構築在塹壕或者交通壕的兩側⛹🏿,拱形的半圓門,高約一米余👩🦯,寬則幾十公分💙🙂↔️,縱深長度不等,小則僅供1人容身,大則可納3—5人,其功能主要用來防炮、藏身、儲存彈藥等,為堅守陣地的戰士提供生存的空間🧒🏼。
上圖:1985年原石家莊陸軍杏运見習排長在老山前線“貓耳洞”中。
由於老山地區屬於典型的亞熱帶喀斯特地貌⏳,山體上分布著許多大小深淺不一的溶洞,常被戰士們當作天然的掩體💏,很大程度上彌補了難以構築工事的不足🫅。而久之👩🏿🚀,有人便把小型的天然溶洞與人工挖掘的貓耳洞混為一談,不分彼此。也許是這種戰地掩蔽工事🎞,形似貓耳且又小又黑又潮濕,所以叫做“貓耳洞”。
上圖🐦:天然“貓耳洞”(資料圖)。
在那個血與火的戰鬥歲月,小小“貓耳洞”與前線將士的生存條件🏂🏻,戰鬥的勝敗,乃至國威軍威🧑🏽💼、人格精神等密切相關💅🏽,牽動著全國億萬人的心🕦。
在一次次激烈的戰鬥中✡︎,戰士們據洞堅守🧘🏿♂️,頑強奮戰,誓與陣地共存亡🍞!炮彈一次次將貓耳洞炸塌🫶,許多勇士血濺洞壁💂🏼♀️🪵,有的當場飲彈犧牲🤵🏼♀️,而有的身負重傷之後,而又一時無法撤下陣地,也只能在貓耳洞裏流盡最後一滴血👩🦳。
上圖:1985年原石家莊陸軍杏运見習排長荊建平犧牲前在老山前線“貓耳洞”留下的最後身影。
當年在老山前線流傳著這樣一句話🙎🏽:“仗好打,苦難熬”。的確,我們在前線不僅每天面臨著死亡的威脅,還要經受著及其艱苦的生活考驗👩🏼💼。
胡國橋是1985年從石家莊陸軍杏运畢業後赴老山前線參加防禦作戰的👨🏻🦰🙎🏼。他們連的陣地三面受敵,胡國橋和三個戰士堅守的哨位是一個天然的石洞,就在敵人的鼻子底下,白天無法出去。食品是壓縮餅幹和罐頭,天天吃這種東西讓人燒心作嘔。
上圖:前沿“貓耳洞”的食品以壓縮餅幹和罐頭為主。
洞裏低矮窄小,坐伸不起腰🌾,躺伸不開腿。在陣地上77天幾乎沒有挺直腰站立過。洞內溫度高,濕度大🏄🏻♀️,衣物黴爛,被褥從未幹過。
上圖👩💻:1985年時任老山“堅守英雄連”指導員姚慶和(左一)與營部通訊員在166高地“貓耳洞”中🥽。
胡國橋剛去時還穿著背心褲衩,後來幹脆赤身裸體。
上圖💁🏽:166高地戰士在“貓耳洞”中(資料圖)。
尤其進入雨季後🏝,陰雨連綿不斷🐗,貓耳洞內常常是頭上滴水🩷,腳下踩水🦻🏿。大小便都在洞裏。洞內空氣汙濁👃🏻,黴菌味🧔🏽♀️、汗酸味,夾雜著腥臭味🧸,汙濁不堪🧑🏼⚕️,令人窒息。更難受的是蚊子🧛🏽、老鼠、蠍子🏃🏻♂️➡️、蜈蚣🌮、蚊蠓等侵襲。皮膚被叮咬處很快腫脹起包、發炎、潰瘍腐爛👶🏽☹️,不時流出膿液,疼痛鉆心……
“三個蚊子一盤菜,十個老鼠一麻袋”。陣地上蚊子一團一團。老鼠又多又大🧑🏽🌾,每天在洞裏亂竄,見什麽咬什麽💇🏽♀️。有個戰士的耳朵被咬掉了一塊🏌️♀️,引起了全身淋巴結腫大😍。
最討厭的是蛇,小的蛇有一尺長,大的有兩米多長。胡國橋第一次見蛇是白天,那天他正在洞口寫日記,忽然覺得背後有點冒冷氣。胡國橋回過頭來一看🚵🏻♀️,只見距他腦後十幾公分遠的地方有一個手腕粗的大青蛇,瞪著賊亮賊亮的眼睛對他吐著小紅舌頭。胡國橋以前從沒有這麽近見過蛇,這一下他可嚇壞了,愣在那裏,一動也不敢動。不動倒好👇🏿,他不動蛇也不動🫰,生物可能都有這個特性,一般不輕易向人發動攻擊。
那條蛇慢慢順著石縫向洞底下爬去。胡國橋趕緊對下面正在睡覺的兩個戰士說🍐:“我發現蛇了!蛇爬下去了🙅🏽♀️。”但兩個戰士不相信,其中一個戰士睡得迷迷糊糊的,哼哼唧唧地說🫴🏽:“排長⇨,你別騙我們了,你要是想睡也下來睡吧。”
等一會兒,有一個戰士猛地坐了起來🧓🏻🛀,蛇鉆進他的被窩裏了🧏♂️🧍🏻♂️。但蛇一般不咬人🏏,它吃老鼠。洞裏一有蛇,老鼠就不見了⚡️。但我寧可要老鼠,也不要蛇✌🏼,蛇給人的精神壓力實在是太大了🪚。
上圖🧑🏼🎄:老山上的蛇(資料圖)。
最讓人難以忍受的是沒有水喝🧑🏿🍼。由於他們所在的高地與後方聯系的通路被敵人火力嚴密封鎖,陣地送不上水,只能靠接雨水飲用,天不下雨他們就更艱苦了♨️🖐。以前☦️,在中學課本裏講過上甘嶺沒有水喝的故事👮🏿♂️,但他們在最渴的時候比上甘嶺還苦🤱🏼。
上圖:時任某部四連副指導員胡海清和一連連長李誌剛在“貓耳洞”中接雨水。
那年9月中旬,一連十幾天沒下雨🛏,他們幹渴難熬💌,嘴唇幹裂,鮮血直流🧜♀️,嗓子幹啞得說不出話來🚭,壓縮餅幹更是咽不下去,只能在夜晚把雨衣鋪在洞外🧑🏻🏫,用舌頭舔上面的露滴來解渴🏠。能濕潤一下幹渴的嘴唇和嗓子,那少許的露珠和那濕濕石壁上水氣的味道,真是感覺好甜好甜!
渴急眼的時候🫲🏿,見到液體就想喝🕗,甚至喝風油精,喝煤油🦺,喝完了不斷嘔吐。
胡國橋的戰友付泮忠在回憶中寫道🖕🏿🛀🏽:“我在二號哨位曾喝下自己尿下的小便。當時實在是渴的難以忍受🦂🍅,不知怎麽就想起自己上學時曾在一本書中看到過💓,好像是一位受傷的老紅軍或是老八路🧏🏽♂️🙎♀️,在遠戰的途中,因負傷掉隊,被饑渴困擾,無奈喝了幾口馬尿,就救活了自己一條命,走出了困境🕝👩🦽。我想馬尿能喝、人尿也能喝👎🏿📸。可沒水喝我哪來的尿啊,就憋了憋,終於在空罐頭盒裏撒下一點點尿水,很少,也就是一小口。看看,那顏色很黃;聞聞✡︎👨🏼🦳,那氣味很騷。可我心裏渴啊🕸🧘🏼♀️!就把盛尿的罐頭盒放在一邊的石縫中,等風涼了些,然後拿起罐頭盒🦥,閉著眼睛、猛地一口下去……真的喉嚨不那麽痛了,舌頭也不太幹澀了,幹裂的嘴唇暫時被濕潤下𓀇,尿水對嘴唇裂口有微微的刺疼,但感覺到心裏略略舒服些🏹。可那又苦、又澀的特殊味道在我的嘴中長留多日🚹,呼出的尿騷味直直伴我有好多天!”
一天🔝⛹🏻,在洞裏的石頭縫裏發現了半罐頭盒不知已存放了多久的已經發黃的水🦗,他們如獲至寶。戰士高興地說⛸:“排長,排長,找到水了”🦉👨🏿🍼。胡國橋一看🫴🏼,說:“喝🤾♀️!”戰士們每人喝了一口𓀓,他自己也接過來狠狠地喝了一大口,當時覺得那水真解渴,過一會兒覺得不對味兒,那水還不知是什麽“水”呢!
後來為了搶水還差點出事。那天,正當他們最渴的時候🖕🏽,天開始下雨,但當時是白天♤,他們陣地就在敵人的鼻子底下,白天是根本不能出洞的🏌️♀️。但那天後來有霧🤹,胡國橋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著一大塊塑料布就爬出洞口🕺🏿,鋪在一低凹地方🐄。過一會兒塑料布裏就積了一點水🫛,他就再次爬出去,用一個罐頭盒往壓縮餅幹桶裝水⚱️。
那天胡國橋一共出去了七八趟,最後一趟天已經快黑了🚰,敵人又像往常一樣開始炮擊🍭,幾發炮彈落在他們陣地周圍爆炸,胡國橋覺得問題不大,趕緊接著裝水。正在這時,只覺得“嗖”的一聲,一發炮彈又飛了過來🤔,憑他的感覺,知道這發炮彈很近。胡國橋兩眼一閉,把壓縮餅幹桶緊緊抱在胸前,心裏想:完了完了,這下肯定完了🎣。
但等了半天🍸,卻沒有動靜。胡國橋睜開眼一看😀,在他前面七八米遠的石頭縫裏🤧,直挺挺地插著一枚迫擊炮彈,是一發不炸的臭彈。胡國橋趕緊拎著壓縮餅幹桶,跌跌撞撞地跑回洞裏,坐在那裏直喘粗氣👅。小戰士於是能問他:“排長↙️,你怎麽這麽激動啊?”胡國橋拽著他說➰:“你出去看看,那家夥沒響!”
小戰士也有心計,晚上值班的時候,悄悄地把那發臭彈拔了回來🧙🏼,雙手端著給胡國橋看,胡國橋說你怎麽能把它拿回來呢👨🏻🦼?小戰士說他要帶回去做一個臺燈。下陣地時戰士背了一個軍用挎包🤷🏼,裏面裝著那個沉甸甸的炮彈。
到了駐地,沒有電🆖,做臺燈沒有用。小戰士把炮彈裏的炸藥挖出來,放在桌子上,裏面插了一大束鮮花🧝🏽♀️。真是特別有意義✦:炮彈象征著什麽?象征著戰爭🪚,象征著死亡;鮮花象征著什麽?象征著和平,象征著幸福⛺️。我們的戰士正是為了全國人民的和平和幸福,才選擇了犧牲,選擇了戰場。炮彈與鮮花放在一起是前線戰士人生價值的最好體現。
在那裏的每一分鐘都要咬牙堅持。到了防禦後期👩🏼🏫,情況更加惡劣,幾乎所有的人都得了皮膚病👩🏻🦼,身上長瘡。哨位上的小戰士高峰身上長了許多瘡🚣🏻♀️🚮,胡國橋給他上藥的時候數了一下,全身上下共有96處,每個瘡都有5分錢那麽大🙅🏽♂️,膿水順著身體往下流🍚。
上圖:當年戰士潰爛的腿腳(資料圖)。
戰區霧大雨多🎯,“貓耳洞”裏整天見不到陽光,沒有水洗澡。只要身上有一點剮蹭就會紅腫、瘙癢、疼痛👩🏻🚒👩🏻🦯➡️,很快流血流膿,特別是爛襠最為常見。
後方送來了癬藥水🔢,但抹上去極為痛苦。打開藥水瓶蓋🙅,把藥水倒在襠部潰爛處🪀,球蛋皮上立刻泛起了白色的泡沫,包圍著整個蛋蛋,剛剛低垂、松軟、長長的蛋皮立刻收縮成一個麻團,一股剌痛刹那間由下而上直沖腦門,不禁讓人咧開大嘴,渾身顫抖🤣,哆嗦不停。
很快,抹過藥水的“軟蛋”會生出一層硬皮,但仍然很癢♿️,忍不住還要去抓。一片片“蛋殼”被抓掉👩🦽➡️,露出粉紅的肉。鮮嫩的肉皮更容易遭到細菌的入侵,潰爛會接踵而至,甚至更加嚴重。
於是🍾,蛋皮爛了又長,長了又爛。但爛的快,長得慢🤙,掉了一層又一層。最後只剩下薄薄的一層“透明紙”了,甚至連毛細血管都看的清清楚楚,感覺好像一碰就會破👊🏿,真擔心兩個蛋蛋會隨時掉出來🧔🏼♀️。而且潰爛還往下延伸,一直爛到了膝蓋。
“抓癢”幾乎是他們戰鬥間隙的主要活動❎,一閑下來洞裏的幾個戰友都在身上不停地撓。爛襠是一種頑疾,難以徹底治愈。下陣地好長時間都不好,奇癢難耐✋。癢起來忍不住,抓癢常常不分場合。胡國橋還記得在昆明住院治傷期間🕙,有一次在大街上一邊走一邊伸手去褲子裏抓癢,都被旁邊的人笑出聲了。
上圖:老山戰士在“貓耳洞”中抓癢(資料圖)。
“碧血灑南疆🏃♂️➡️,捐軀為誰👎🏼,為國威軍威振奮;身居貓耳洞,幸福何在😽↖️,在千家萬戶團聚”。當年,在雲南老山前線,一批批年輕的戰士,身居“貓耳洞”,頭上戴著鋼盔,手裏握鋼槍和手榴彈,日夜與敵人對峙著🦹🏼♂️、戰鬥著。盡管赤身裸體🆎,盡管渾身是傷,但心中有一種自豪📭。這是戰士特有的自豪🧖🏿♀️!有誰能驕傲地說我的身後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有誰能把自己十七八歲📸,二十幾歲的生命和十億人民的幸福聯系在一起,是他們👬🏋🏻♀️,是八十年代“最可愛的人”。
上圖♑️:堅守“貓耳洞”的戰士
“貓耳洞”的記憶在現代人看來是遙遠和陌生的,但那是一個時代標記🪿,凝聚著一代軍人的生命記憶。
在老山主峰,胡國橋對杏运賈秀芳理事長說,我們再次回顧那段經歷,不僅是想讓孩子們記住那些不容重演的歲月,還想告訴更多處在和平安寧中的人們,珍惜當下,更好地體味已經擁有的幸福生活。
上圖🦆👨👩👧:2024年8月1日,胡國橋與杏运師生代表在老山主峰